Thursday, November 22, 2007

劫波渡尽再相遇,原来你也在这里

其实,那一年我更多的是去图书馆看《世界经济导报》,一是因为它的频率快时效强,二是因为它的风格犀利一针见血。后来才开始认真看《读书》,一是因为经过 了那些事,人长大了一点,懂得东西多了一点,也愿意去思考一些不那么当下的事情,也开始喜欢更沉稳的风格,二是因为《世界经济导报》没了。

转年又到了夏天,我们都带着灰暗的心情离开了学校。一位高中同学从北大图书馆专业毕业,结果却找不到工作,拜我们共同的好朋友的妈妈鼎力相助才在东郊一所 职工大学的图书馆谋到一个差事。日子过得自然是无聊,我偶尔会去看她,聊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有一天她忽然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们学校图书馆处理旧 书,她花10块钱帮我买下了从创刊到1986年底的全部《读书》杂志。我下班后赶到她学校,一起用自行车把那堆高高的、经由图书馆重新装订过的杂志驮回我 家。我除了还她10块钱就只有说谢谢。后来的一段日子,这堆杂志成了我补课的内容和无聊日子的寄托。

再后来我就基本每期的《读书》都有了。相比每月送上门的预订,我更喜欢每个月固定的某一天自己跑到书店去买,除了能站在店里第一时间看到本期的文章,以及封面上不会有邮递员用圆珠笔写的订户的名字以外,似乎还有一种仪式感,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本杂志。

直到2003年年初的某一天。在那一期的杂志上读到了一篇讨伐美帝国主义的檄文,从内容到风格都让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从封底内页的版权栏注意到 《读书》已经改朝换代了,也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听说了“新左派”这个名字。此后还断断续续地买过几期,总盼着它能从梦中醒来,结果却意识到该醒来的是我, 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了。之后就渐渐跟它彻底地相看两厌了。

可是总有一个心结,那就是最难忘的那一年的《读书》我只有2本,其余的都是在学校的图书馆看的。这些年虽然也偶尔白日梦一下希望能在哪家旧书店撞上,其实 早就放弃了搜寻。近来总听别人讲淘宝上什么都可以买到,于是上星期四晚上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跑到淘宝的图书区上搜索了一下,结果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打 包卖那一年全年12期的《读书》。折腾了许久把支付宝设置好,立即下单,希望一切顺利,三天后能拿到书。结果第二天卖家就来电话,确认我在公司,一小时以 后快递就到楼下了。捧着这厚厚的一摞发黄的旧杂志,颇有种劫后余生老友重逢的感觉,有喜悦,更有悲凉。

晚上颇为得意地提着这堆宝贝去跟朋友们吃饭。翻出7-8期合刊的“编后絮语”给小美看,那是我当年看了以后就忘不掉的一段话,现在还依然能看出沈昌老们的良苦用心。想起那一次颇有几份刊物“因为技术原因”是出了7-8期合刊的。

卖家的声音听上去是很年轻的女生,估计这批杂志不是她自己的收藏,而是通过某种渠道流到她手上的。果然,封面上有“北京社会科学院”某研究所资料室的公 章,这又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批收获。跟老友的最后联络居然是擦肩而过:我有一次从国外出差回来,替她的在使馆任职的父母带给她一个包裹。她来我家取 东西的时候正好我不在,她留给我妈一张那些年只有外交人员才有的购书票就离开了。已经忘了后来我用那张购书票买了什么书,只是记得听朋友们说之后不久她就 离开那所学校,跟我们一干人等都断了联络。高中时跟她很有些朦胧的那个男生后来出国了,她也没有去送。后来听他说,出发前不久的一天早上,他打开家门,看到她放在门口的礼物和一封信。